西安在消费上是有些吊诡的：人均收入不算高，但消费力足够亮眼，奢侈品代表的高端消费里可见一斑。
西安SKP在2021年的销售额突破80亿元，同比2020年增幅达到38%；2019年中国奢侈品消费主要城市中，西安占比1.4%位列前十。
曾有媒体如此描绘西安：“城内城外，南门方圆一公里之内就有多家顶级商场，这是西安的陆家嘴和中环，是整个大西北富人悄悄前来朝圣的奢侈品天堂，这里象征着财富、阶层与品味，闪烁着煤炭黑金的光芒。”
面对“不太敢逛一逛”的SKP以及赛格外墙橱窗里印上LOGO的包包、大衣，奢侈品在大众心中虽已不再神秘，但还是令好奇：是谁在西安买奢侈品？
同时，奢侈品销售这份职业也不再被大众好奇和凝视，不少影视剧也会聚焦这一职业身份。但在西北GDP第一的城市做一名Sales，或许也有不同之处。
接受我们采访的是西安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的老板，从喜好名表到跨入奢侈品市场，他将以他的视角带我们去看这个“富人后花园”与二手市场里的见闻。
– 01 –
在“二奢店”工作体验如何？
在国外，二手市场很常见，在跳蚤市场淘到家具、器皿，拖着柜子或沙发回家用的也大有人在。
不过在中国人的消费观念里，买东西尤其是贵重物品、“尖儿货”，得是全新的才好，二手货再新，似乎也掉价了，心理因素占据了很大比重。
/受访者供图，部分二手名牌包售价
但接受新鲜事物成长起来的年轻人，更容易接受二手商品。同时在当下的经济形势里，奢侈品相对其他消费品的保值属性，也会成为被选择的理由。
从有想法到考察、筹备、开业，刘先生只用了四个月，开起了位于万达公馆的“Man&Co Vintage”，主营高级腕表、包包，经营寄售、鉴定、回收等业务。
总体上，“二奢”店还是以线上获客为主，在线上（如小红书）发布商品信息，并和顾客沟通。
/Man&Co Vintage小红书主页
与品牌专柜的工作要求、工作流程不同，刘先生的“二奢”店招聘不会有很高的门槛，除了形象气质佳、熟悉奢侈品、品牌历史，最重要的是服务意识。
从事奢侈品行业，也需要心态足够平和。接触大多数人并不会去消费的商品，如果金钱观失衡，会给自己很大的挫败感。
顾客会认为销售或二手门店赚取几千到上万的差价，或是刻意吹捧产品。他认为这只是一件商品，其实会客观地评价一件产品的优缺点。
/受访者供图
大师兄曾在典当行工作过，后来通过卖出手表接触到了“二奢”行业，他感到二手产品可以循环利用，符合自己的生活态度，而后他开始在Man&Co Vintage工作。
从事“二奢”行业是有一定技术壁垒的，鉴定就是一个门槛。他每天的工作通常是：学习各个网站、各个品牌更新的产品信息；为顾客提供服务，推荐适合他们的产品。他的月收入在一万元左右。
工作中也有高光时刻，某一次大师兄很耐心地给出一位顾客选购手表的建议、注意事项后，收到了2000元小费。
对于奢侈品销售这份职业的未来规划，大师兄表示可以转型做采购（或更进阶版的时尚买手）、鉴定师、培训师，或自己开店。
– 02 –
行业内幕：假货、鉴定、都是白领在买二手？
我们似乎会认为，来二手奢侈品店的顾客，会具有更强的购买意愿，但刘先生说并非如此。
和被专柜劝退的高价不同，进“二奢”店的顾客会有另一重矛盾：一方面想低折扣（通常接近五折）拿下大牌包，另一边又会介意“这是别人用过的”。
来购买二手产品的顾客，也并非都是看准了低折扣（大多在五折左右）。原因是在专柜购买奢侈品有一套游戏规则，部分产品需要花费很大代价、等待漫长的时间才能拿到手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，所以选择二手也是一种方式。
给刘先生留下深刻印象的顾客中，有人开几百万的车，但会经常买进、卖出奢侈品，售价大多在一两万左右，多少与人们想象中这个阶层的生活不匹配。挥金如土、不在乎几万块的消费，这些只存在于想象中。
“二奢品”的价格由市场来决定，同时造假成本很低，品牌方在升级工艺、不被模仿和造假，同时造假作坊也会升级自己的工艺，需要鉴定方随时跟上变化。
对于奢侈品的鉴定，并没有通用、固定的标准。一款产品的整体都要去看，不同品牌会有不同的工艺，也会体现在不同的细节；同一品牌，或同一个系列，不同款式鉴定点都可能不同。
/受访者供图
真品与假货很直观的区别，在手表中的体现就是机芯的细节、表针和盘面不同。机械手表是工业结晶，足够精细，但假货无法模仿出这样精湛的工艺。体现在产品上的结果，就是质量不过关，走时精准度、耐用度都相距甚远。
而假包的用料、工艺、耐用度同样大打折扣。
在当下的市场里，假货遍地横行，而奢侈品专柜并不提供鉴定服务。所以想要鉴定的顾客，会去找第三方检测机构，或是像刘先生店里提供的私营鉴定服务。
有人来出手，有人来鉴定。上门来的顾客拿到产品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“朋友送的”、“男/女朋友送的礼物”、“海外代购”……还有行骗者来挑战“二奢”店的鉴定技术。
/受访者供图
刘先生不久前遇到一位顾客，声称自己有包要出手，但价值几万块的名牌包很明显是假货，她仍然镇定自若，试图演一出空手套白狼；一个年轻女顾客带来男朋友送的“宝格丽”项链，似乎着急用钱想卖掉，但经鉴定后发现是假货，感叹自己终究是错付了……被鉴定出假货的情况时常在“二奢”行业上演。
顾客里也不全是“富人”在消费奢侈品，也有从事房产销售的男顾客，需要买一款二手的浪琴，要比专柜价格砍掉一半。像这样的男顾客也很多，年龄在三十岁左右，腕表作为配饰比其他饰品更显成熟，在工作场合很受用，因此受到他们的欢迎。
二手包的顾客中年轻人居多，不少是白领，在西安工作很繁忙，没有很多花钱的场合。他们看重生活品质，因此会去买一款大牌包犒劳自己，出于理性会选择买二手。
刘先生有一位顾客身价千万级别，日常出行戴表很随意，反倒戴着智能手表，几十万的名表闲置在家，已经早已实现“手表自由”。
刘先生说，像这样的富人阶层顾客，他们对奢侈品保持一种平和的态度，与十多年前的消费心态早已不同，不再认为一个LOGO就是身份象征，而只在正式场合选择相应的穿搭。
– 03 –
不断提升的消费认知
对于奢侈品，刘先生认为这个词似乎带有强烈的价值判断，给人“奢靡”、“消费陷阱”的印象。
奢侈品终归只是件商品，在国际上被定义为“一种超出人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、具有独特、稀缺、珍奇等特点的消费品”。它从来不是面向大众的产品，而是适合有能力去追求它的人。
对此，我和刘先生讨论了奢侈品的价值，奢侈品通常都有一定的保值作用，即便二手也可以变现。
/受访者供图
而保值的原因，除了受到市场追捧，也因为大牌奢侈品产量低，部分产品在市场上流通并不多；有些产品繁复且纯手工的制作工艺、设计，也会拉高奢侈品的定价。
虽然看起来原材料的只有一件奢侈品售价的百分之几，但工艺由几代人传承，就像给劳斯莱斯画腰线的技工Mark Court，能做到纯手工绘制的人全世界仅剩他一人，工艺便被时间赋予了价值。
在刘先生看来，西安的奢侈品市场和一线城市相比会差距很大，人均的消费能力、认知都有差距，消费习惯滞后。
一线城市的消费者可能会很坦荡，更加能接受二手商品，会坦然告诉别人：我买了二手/中古包；西北地区的顾客更传统，即便购买二手也不愿意说出来。
/受访者供图
但消费认知会不断提升，他认为整个市场会越来越好。SKP也在北京之外选中西安，西安太古里已经落地，这些都是基于城市消费的年轻化与活力。
而正如刘先生的观察，在欧美，奢侈品消费主力是40岁至60岁的中产阶级；中国奢侈品消费主力是平均月收入5000元至5万元之间、年龄在25岁~40岁的高学历、高收入人群。
世界上奢侈品消费的平均水平是个人财富的4%左右，而中国的一些消费者，年轻人巨多，会用40%甚至更大的比例去追求奢侈品。
这个市场，从来都有人在追捧。
对一些人来说，奢侈品是日常可选择购置的商品，他们已经历了对奢侈品的狂热追捧；对另一些人来说，奢侈品是努努力可以够到、带着品牌光环的“利器”。
但不得不说，奢侈品离大众越来越近了。
或许你在西安看到的名牌包和手表，有一半来自专柜，被预定或逛街时挑好、包装好；另一半则来自二手市场，几经流通，以低价交易至一个新主人手中。
– END 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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